回家

1
我接到父亲电话时，吓了一跳。他很少给我打电话，我更不敢打给他。

念书那会儿，有时我打给他，他第一句总是，你有事么？我连说没有没有。心里默默地说就是想你了。他说，没事打什么电话呀，多费钱。我嗯嗯应着，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失落。之后再也不肯主动打给他了。

电话里，父亲语气悲伤，我预感到一种不祥。
果然，父亲说,昨夜，你大爹去世了。你今天回家吧。

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嗡嗡的，眼前浮现着一些莫名的雾霭，老人慈祥的面容似乎就闪现在眼前。

爸，你不回去吗？我默默的数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家了，一年两年，记不清了。

我现在在北京的火车站买票，估计明天才能到家。你弟弟这几天考试回不去，所以你今天必须要回去。还有不要忘记买一些花圈和被子啊，这些礼数你要问问你二妈。父亲的声音显得更加苍老和陌生。我突然发现自己已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挂了父亲的电话，我在窗口沉默了好久。五月的锡城已经很热了。窗外无一丝风，乌云压城，天似乎要下雨了。

2
因为不是节假日，往北方的人很少。几乎不用排队，就买到一张下午 1 点去往海城的车票。

海城是苏北的一座沿海城市。因为这个城市有核电站以及处在地震带边缘，所以外商都不太愿意来这里投资。不过这几年海城除了经济落后点，其他到没有什么大灾大难。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我终于踏上开往海城的巴士。

看了下车票，难得竟是 2 号位。坐定后扫视全车，只有寥寥几人。这辆车是两层的，上层是座位，司机在下面。车窗近在咫尺，玻璃清澈明亮，视野大好。

我闭上眼睛，准备在浅睡中度过这漫长的 5 个小时。一会儿后，我感觉到车在缓缓启动。终于要出发了。

“对不起，请等一下”犹如一泓清泉跌落深潭。清澈的声音荡人心脾，我不由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很瘦的女孩在用手指敲打车门。司机很不爽的停车、开门，女孩风风火火地爬了上来。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我在里面。嘻嘻”。说着，她没等我让开就踩着我的脚挤进了靠窗的座位。

这时我才看清她的样子——
长头发，亮眼睛，我突然觉得水晶唇膏也挺好看的。

她微微抱歉地笑了一下。得意地说，我第一次买到一号位。哈。
我也是第一次二号位。

这时候，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立刻对着电话骂道：“你丫的，死哪里了，你姐姐我走了，都不送送啊。”然后就这么噼里啪啦说了半天，刚挂掉又来一个电话，一连接了 6、7 个。

我都要睡着了。突然被她推醒。嗨，聊聊天吧，要不路途这么长，多闷呀！
我说好啊。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社交恐惧症。

3
让我猜猜，你是学生吧，周末回家？
不是啊，我有那么小吗？

我看着挺像的。
你也挺像的，不过肯定不是学生。
嘿嘿。至少你是要回家吧？”
我回海城。
我也是。你回海城哪呢？
灌云。
我觉得你像是沭阳或者灌南的？
这个嘛，基本正确。不过呢，我小时候在灌云待过。十岁之前我是和我的养父母住在一起的。那你说你是灌云哪儿的呢？说不定我们还是邻居呢？哈哈。——我必须承认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们那个村子是小伊乡下面的。我小时候经常去乡里的集市。
那真是太巧了。我以前就住在小伊街，说不定以前我们就见过呢？只是大家都不认识而已。
也许吧。那这么说，你也是要回家了？
我不知道啊，我有两个家，不知道要回哪一个。

有父母等你回家的感觉一定很好。我竟然有点羡慕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