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了

2017 年 11 月 10 日，微阴的天空，平静的早晨，小姑打电话过来让我帮着定下午的机票，说爷爷病重，挂了电话，才看到表弟昨晚发来的微信，说爷爷昨晚就走了，只是一直瞒着小姑，委婉的通知她病重。
到公司，安排完工作上的事，买了票第二天的车票。

在去车站的路上，经过书刊亭，习惯性的买了两本读者路上看。想起爷爷生前眼睛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带过老花镜，坐在堂屋最远处电视上的字都一清二楚，后来稍微衰退了一点，也好过我们所有晚辈的眼睛，报纸上的小字依然毫不费力，在那是互联网的大潮还没开始的时候，村委会经常有报纸，家离村委会有很近，爷爷过段时间去趟村委会，便带些报纸回来，厚厚一摞，够爷爷看一阵子了，看完的报纸，还能包红薯或者做些其他的用处，一点都浪费不了。后来在互联网的冲击下，传统报纸行业不再强健，村官们大概也都开始玩起手机，村子里订的报纸也逐渐减少，自然最后爷爷拿到的报纸也慢慢没有了，闲暇之余，爷爷只能偶尔拿出旧报纸，翻来覆去的看看。长大后，我渐渐喜欢上了读者，因为是大西北出的杂志，尤其在外省看到，会觉得格外的亲切，每次回老家，只要坐火车，总喜欢习惯性的买两本，车上看，到了家，给爷爷看，爷爷虽然看完也不多话，但我猜一定比陈旧的报纸好看不少。可这次。。再也看不到依偎在火炉旁边，安稳的靠着一把折叠椅，认真看报纸的爷爷的身影了。从来，亲人忽然的离开，并不会对我马上有太大的打击，对于死亡，人生的终点，我可以马上坦然的接受，心痛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以前习惯性的一些行为，会不由自主的屡次提醒到我，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在了。。

奶奶是一辈子的素食者，如今再也不用做两锅（一荤一素）饭了，再也看不到奶奶哄着爷爷喝难喝的中药，听不到姑姑们问爷爷今天的饭是否够味儿，再也没有了和爷爷探讨人生的机会，再也听不到爷爷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那张床上也再也没有了爷爷靠着被子躺在那里大口喘气的身影，铁炉旁再也看不到看着戏的爷爷打着盹点着头的情景，，，，多少个片段，提醒着自己，“爷爷”这两个字，自此再无法响起

爷爷年轻时候是位解放车的司机，后来做过教练，去过很多地方，那时改革开放不久，东风解放大汽车都还是稀罕品，司机也是收人尊敬的职业，记得有一天，忘记季节了，应该是冬天，北方农村的冬天很冷，厨房小而暖，大家都围在一起，包饺子，爷爷讲起自己之前的工作，那个贫穷的年代，爷爷幼时上过学，刚开始好像是名会计，说自己的领导后来因贪污被抓，爷爷自那以后开始怀疑会计这个行当，在到后来，刚好有家单位招聘司机，爷爷就去了，具体怎么学的车，我也忘记了，后来单位发来了要人的信件，，，，，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爷爷的总结就是在外面，好坏全靠自己闯。。。。好多好多曾经的往事，听爷爷讲过几遍，但并未能耳熟能详，国庆时候回去，爷爷的身体已经很衰弱了，终日嗜睡，也没有多少精力给我们讲过去的事。。。

爷爷年轻时喝酒太多，切过胃，晚年哮喘，心脏病，导致运动越来越少，得病后，农活自然是不能干了，春播秋收这些活，都是奶奶在干，刚开始还能一个人酿酿跄跄的走到地，大概一公里吧，有两个大的下坡。后来天气暖和的季节，经常会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庙（村里的老年人活动中心）里和村里一群老叟打会麻将聊聊天。在到后来，可以出门到院子里，做些杂活，像锄头掉了需要重新镶进锄柄里，帮奶奶切菜喂鸡。最后稍微有点风，都不能出门，在屋子里费力的走几圈，或者有件新衣服，穿上后甩甩胳膊，在姑姑们的鼓励下，少动一会。

打我记事起，爷爷一直有两大爱好，打麻将看戏。夏天，天气闷热，爷爷早早吃过午饭，看眼表，双手一背，掐着时间，准时就到庙（村里的老年人活动中心）里坐一会，假若还有空位置，爷爷便在“和胡了”、“炸”……这样的吆喝声中把这个下午开心的打发了，若无空位，则返回来，做在屋子里的靠背椅上，随手拿起报纸杂志，细细看下去，一下午倒也毫不虚度。冬天，阳光透着窗户暖暖的照进来，枕头边的小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地方戏上党梆子，爷爷静静的躺在床上，经常是随着戏曲打盹，听母亲讲过，年轻时，爷爷唱过戏，后来生活中有时候讲话着急的时候，经常会不由自主的摆起手来，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我想，爷爷打盹的时候一定会梦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好像小时候，还有一次爷爷带我和妹妹，拎着小板凳，还到邻村看过戏。

爷爷年轻时候脾气很急，上小学时，给我讲应用题，那会很笨，爷爷讲几遍，我都不明白，爷爷越急我越听不懂，后来也不知道那应用题是咋做出来的。妹妹小时候也很撅，小学同学起外号，小辣椒，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和爷爷顶嘴，吵架，原因好多都是因为看电视吧，爷爷要看上党戏，妹妹要看偶像剧，这种小矛盾一直很多，当然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刚开始爷爷占上峰，后来妹妹占了上峰，爷爷说不过，也就不说了，双方在气头上的有些话比较伤，有时候双方都会因为其中一两句重话而流泪，每次吵完，妹妹还要喊爷爷吃饭，一半天的时间，也就和好了，还是爷爷和孙女儿，过不了几天又是如此。。后来随着妹妹慢慢长大，爷爷越来越老，在人生的路上，妹妹逐渐开始自己体会生活，爷爷身体每况愈下，没了那时的脾气，岁月留在脸上的只剩老人的那份慈祥，眉眼间都是那种对家人的爱。

爷爷晚年身体不好，在家里，出过几次心脏病，有一年冬天，大姑父和我在家，那时新厨房还没盖，大门还没改向，院子里还有个小门，爷爷好像有些腹泻，上厕所回来后，从小门进来，忽然浑身抽搐，奶奶喊着我们，我和姑父搀进屋，最后记不清是怎么度过那一关的，之后家里就一直备着速效救心丸，后来听姑姑们讲，每年冬天，因为天气寒冷，爷爷都会因感冒而身体虚弱，这是个大雪纷飞的季节，也是个让家人提心吊胆的季节。每次放假回家，爷爷身体的那种衰老都越发明显，回家探亲的日子从一天天变成一面面，忘不了每次从家离开时，老人那种不舍的眼神，我也很清楚，老人也很明白，难许这是最后一面。。

往事并非如烟，那多少个回忆银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也许人生就是如此，看着最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最后自己在亲人的注视中缓缓离开。。。起初只是觉得这是生命的轮回，自然现象，坦然接受就好，但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每想起，都心中不免难过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