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漫游:学习中的快乐与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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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漫游:学习中的快乐与束缚

在接触双链和间隔重复之前我很少做笔记和主动学习,对那时的我来说,“学习”就是在课堂中被强迫灌输知识,做笔记更是种无用功,那种被分类强迫的感觉让我很少能坚持记录,总是让我回想起被强迫学习的日子,我讨厌这种束缚感。后来在接触了双链后我获得了不用分类也能好好思考的自由,这种自由思考的感觉让我上瘾,在这种自由下我很快地体会到了学习的快乐,它让我慢慢摆脱我一直以来的“信息成瘾”,并开始反思我感受到的束缚、双链的自由、信息成瘾、学习的快乐都是从哪里来的,它们是否起源于人类自身的机制。在本文中我将对这些思考进行一次漫游,它包括:

  • 形式结构的原理,以及它们对认知为什么有效和有害
  • 对形式结构带来的心智负担的解决方案
  • 对我使用过的形式结构进行汇总

1. 什么是形式结构?

1.1 在本文中,我定义以下术语避免产生歧义:

形式规范(Formalize) 是指“将目标规范成按照一定步骤进行的操作”,或者“使其有固定框架、模式”。

形式化(Formalization)是指执行形式规范得出的模式,比如将想法中抽象的概念、关系等非结构内容表达为具有明确结构的语言、符号就是形式化信息,阅读一本书也是一种形式化的活动。

形式结构(Formal Structure) 是形式规范后产生的结构,而部分形式结构又可以指导和规范形式化过程。比如我们常见的笔记工作流、模板、书籍就可以理解为形式结构。 它们是有明确形式、结构和规则的模式,也就附带了可重复的特性。

1.2 类比和举例:

Formalize—规范:大米为了更好地对实践进行反思,他将自己的笔记流程进行规范。

Formalization—执行规范:大米按照规范后的步骤开始记录和总结。

Formal Structure—规范后产生的指导结构:大米规范后的流程分为非正式输入和正式输入,这是个阶段结构。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工具里的形式结构,它分为硬件和软件两部分:

  • 硬件部分包括使用的工具和操作流程
  • 软件部分包括使用这些工具和操作流程时遵循的规则

1.3 生活中有哪些常见的形式结构

语言、文字、写作、印刷术、书籍、软件、模板、工作流、逻辑学、数学、图灵机、范式、活动、组织、学校、社会、文化等等

2. 形式结构为什么有效

2.1 对未知、不确定性产生的恐惧

这是一套演化塑造的机制:大脑讨厌不确定性,天然渴求着信息 。人类和密切相关的非人类动物更喜欢确定性1而不是冒险2,但同时又会根据学习到的历史和当前的情境进行预测和调整3。比如研究者发现动物也能自发地为未来做计划:一只雄性的黒猩猩会在早晨的时候制造石块, 中午的时候用这些石块来攻击游客4

人类(包括很多动物)在陌生的环境中会感到焦虑,因为他不知道陌生的环境是否存在着危险,这促使着他去探索周围,获取更多的信息,适应未知消除不安感。5

形式结构能消除不确定性产生的焦虑,作为一种有序的、可重复的结构它可以帮助我们适应陌生的情景,消除不确定性。

视频中的不确定性

早期在观看一些知识博主的长视频时(尤其是我不熟悉的领域),最令我感到不舒服的是,我无法像阅读文章那样把控全局,在拉动进度条时我无法判断会看到什么,这种不确定性给我带来了焦虑。

最近几年,视频网站和知识博主们最让我舒服的改进是加入了类似文章大纲的章节、时间戳、内容进度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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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视频这种形式分享知识的再一步改进是类似于 loom 这种,将视频中的文本搭配时间戳抽出放进右侧栏,每句话都有天然的上下文构成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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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索引目录、文章的大纲也都有这种作用。在演讲和写文章时,人们最常用的总分总结构也能帮助读者:

  • Tell them what you're going to tell them
  • Tell them
  • Tell them what you told them

可重复的形式结构能消除陌生环境的不确定性,让学习者知道自身周遭是如何运作的。

如果学习者是首次进入一个陌生的情景(例如参加朋友的聚会、去医院看病、乘坐地铁、去商场购物),面对着完全陌生、零散无序的信息他很容易会变得不知所措(认知负荷 ),完全不知道该期待什么、该做什么、该注意什么。

这时的形式结构(比如说购物、就诊流程图)就可以作为学习者第一次的指导,让学习者理解陌生的环境,缓解他的不安感,维持系统的有序。

这种形式结构也能迁移到其它相似的情景中,而多次进入相似情景的学习者会自然形成一种心理结构(也可以说是理解框架或者图式),知道自身周遭的事物是如何运作的,自己该做什么,能帮助他们培养一种文化流畅性6

2.2 前提:工作记忆的局限

在大脑里执行一些复杂的合成任务会有些吃力,例如在大脑里将参考资料、个人经验、想法等“原始”非结构化内容合成为复杂的结构化表示是很难的,这主要是当前知识和工作记忆的限制(我们学习中的很多问题、工具和方法都跟工作记忆有关),人类工作记忆的容量大致只有 4 个“组块”(chunk)7。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两种经验:

  • 学习:理解性学习能建立理解框架和知识的连贯性,当学习者发展出的理解框架越精深,就越容易识别出自己以前注意不到的信息特征和有意义的信息模式8。知识越连贯,就越能毫不费力地从自己的知识中灵活地提取重要内容,也就能成效地驾驭和运用这些知识信息。在工作记忆容量的限制下,学习能提高单个组块所能掌控的内部知识(或者将其变成一个无需注意力控制的知识块9)和外部信息,就能将复杂的合成任务转变为可以在脑内进行的心智运算。
  • 思想工具:虽然工具无法当作第二大脑,但可以将任务中的一些认知需求卸载转移到工具里10,减少认知负荷(Cognitive Load),做到大脑目前无法做到的复杂合成任务。

形式结构可以提供准确的目标,形式化作为一个连续的过程,它能以编程化注意力的方式帮助学习者聚焦于当前需要注意的信息、形式,准确地提取和组合信息。这样就做到减少认知负荷,帮助学习者掌控目前知识水平无法掌控的复杂信息和知识。

而思想工具能基于形式结构产生,可以用来承担任务中的认知需求,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和应对复杂的现实世界,例如:

  1. 大纲(思源里的列表大纲)的视图规则能让学习者聚焦在一个问题并专注于较小的部分。

  2. 大米在学习使用一个工具时,经常会利用一个模板问题向自己提问:“这个工具解决了什么问题?”(RemNote 里经典的问答模板11,善用佳软张玉新老师的看到软件背后的人12、heptabase 创始人思考的角度13),这样就能管理注意力,提取自己没注意到的信息帮助理解。

  3. 假设大米是个历史系的学生,他在学习时遇到个陌生的古代官职,他不知道从何下手理解这个官职,于是大米召唤了以下模板帮助自己决定去识别组合哪些信息:

    • 这个古代官职怎么设置的?
    • 它的权限是什么?
    • 它的设置背景是什么?
    • 它在整个政治体制中处于什么位置?
    • 其它朝代有类似的官职吗?
  4. 在 Andy 的制卡教程里,他将自己的思考视角形式规范为一套模板,帮助理解概念性的知识14

  5. 形式逻辑是一种优美的思想工具,只用将对应信息放进去就能快速得出推论。

  6. 印度-阿拉伯数字是一种思想工具,他的设计者对数学和设计具有极高的理解。

高度形式化的思想工具能让学习者只关注于部分内容或者表达式、规则的形式,而不用关注具体所涉及的内容,这样就做到了将认知需求转移到工具里。

3. 形式化为什么有害

3.1 前提:形式化信息时的害处

在使用形式结构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它们有些很繁琐,具有极高的门槛,有时候它们对知识的获得反而是有害的。形式结构最让人诟病的一点是,使用它们强迫编程自己的注意力是一个持续的负担,形式越繁琐,负担也就越大,这种压力非常难以克服,除非面对更大的压力(deadline、学业压力)。

1999 年,Shipman 总结了四种形式化时的困难15,我们以此为基础展开:

3.1.1 我们想以思考的速度进行工作,但是结构却产生额外的认知开销(Cognitive Overhead)

学习成本:

使用这些工具进行形式化合成需要付出额外的学习成本,有些操作无法迁移到其它工具。

形式化后的内容表示与用户的理解不匹配,例如:

  • 垂直的父子关系无法表现内容之间更深层的关系
  • 用户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描述自己的理解

使用中的认知开销:

形式化时强制的步骤与用户的主要任务无关,用户的目标和物理系统界面存在着巨大的执行鸿沟,这个过程可以分为四步:

  1. 意图形成
  2. 指定动作序列
  3. 执行动作
  4. 与工具输入端接触

通常这些过程中还需要额外的步骤和决策,步骤可能包括分块、断句、搜索、命名、分类和标记,而形式化的内容又需要明确定义边界和逻辑关系,这些都需要用户自行决策。

这种对注意力的强制执行需要巨大的情感支出,在得到正反馈之前许多人可能会放弃形式化。

越复杂的形式结构,这种认知开销也就越大。

3.1.2 不够情景化的形式结构会在执行中破坏隐性知识(Tacit Knowledge)

隐性知识是用户在没有意识到自己使用的情况下使用的知识16,它们比较难以被提取和概括:

  • 我们认为专家不能可靠地解释他们的专门知识:我们必须在真实问题上运用他们的专门知识来提取和建模他们的知识17.

举例:

  1. 大米是一款游戏的老玩家,当他被询问到“你是怎么进攻的”、“你的连招是怎么打出来的”、“你为什么命中率这么高”这类问题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我 TM 怎么知道,这不跟呼吸一样,时机到了就自己用出来了”。
  2. 在京剧里,有些表演特色和演唱技巧是演员自己的经验,并不是被总结出来的公式、规则,也就导致他们很难用自己的言语解释传授给其它人,也就无法形成科学的训练方法,只能通过实践和经验的积累来领悟。这也是流派断代、剧目失传的原因之一。
  3. 大米是思源社区的一名热心用户,他积累了很多关于思源的经验,然而如果让他自己徒手写一篇文章总结出思源都有哪些用法,他会不知该如何下手,意识不到:“原来我还会这个。

这样的例子很常见,因为隐性知识通常是通过实践和经验积累而来的,不易被抽象和概括,这是因为它们与特定的情景紧密相关,只能在特定情景下、真实的问题上才能被提取出来。

在利用形式结构时,形式化会对隐性知识造成损害:

形式结构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成为一种障碍

  1. 形式结构可以看成某些大脑思考的固化流程,过度依赖形式结构可能会扼杀知识的可能性。
  2. 形式结构可能会变成一种依赖,同时可能会限制用户思考的不同角度和方法,被固定流程束缚住,从而限制了隐性知识的发展。
  3. 在一开始使用 roam research 时,面对没有文档树的页面,大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记笔记,就像失去了重要的引导一样
  4. 形式化可能会要求将一些细节和复杂性简化或忽略,在某些情况下会破坏情境信息,导致隐性知识还没来得及被提取就已经丢失。

形式可能会对思考过程本身产生负面影响

假设大米正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在思考的过程中,他需要在工作记忆里不断回顾自己的想法,并尝试将它们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更综合的理解。这个过程是非常灵活的,因为他需要不断地调整和修改自己的想法。

但是,如果大米要将自己的想法在工具里形式化,组装成更有逻辑的概念整合理解,就需要按照形式结构的步骤进行一些内省和形式化的工作。这个过程会中断他原本的思考流程,需要他重新组织自己的思路,以适应新的形式化表达方式。这可能会导致他失去之前的一些想法,或者导致他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思考任务。

用户实例:
  • “我在学习或者记忆方面的习惯,就挺希腊人的,口语和思考大于写作,记忆大于记录,所以不怎么做笔记。”

  • “我觉得两句话就搞定的事情,讲给别人都要仔仔细细斟酌半天,还要附加一堆补充条件,不太行,打字真的好烦人,因为你得组合你的观点,加上修辞,至少成为书面语,甚至还要考虑观众的理解接受度,更别说讲给 20 天后的我了.jpg”

  • “正是因为打字的速度跟不上思考的速度我才不想做笔记,经常我都开始思考南鱼座北落师门的事情了,我的笔记还停留在半人马座比邻星,因为思维是抽象化的,多线程的,可跳跃的,组成语言(包括语音)是线性的,逻辑性强的,有组织的结构,等我组织成语言,我的思维早就比红移星体飞的还远了!”

一个简单的生理学例子:

当一个人被要求正常呼吸时,他的正常呼吸会被打断。此外,有可能会对正常呼吸的含义进行反思,导致人的呼吸变得异常——过于浅、过于深、不规则等。

形式结构和用户知识并不是完全匹配

有些形式结构并不能胜任用户领域的任务,而专门适配的形式结构提供了领域里强大的思考能力,但也可能限制了用户以不同方式思考的灵活性,毕竟形式结构是某个时间某个大脑对世界理解的固定——它自己遇到新的场景会更新,而使用结构的其它人则可能会被限制。

在京剧里,我们常评论一个流派的演员如果不像对应流派的风格那就是不好,学歪了,但如果太像了也不好,这意味着他/她的上限最多是这个流派创始人的水准,叶秀山先生曾评价说:

梅兰芳是最虚心吸取各派的长处的,他的艺术是不断革新的;然而变来变去,仍然是梅派风格,不会变成了程派或尚派。这是因为他是把各家的长处“化”到自己的艺术中去,而不是机械地模仿某一个好看的动作或好听的唱腔。这种“融化”的过程是非常重要的18

同时他又总结道:发展必须在真正的继承上进行,理解真正的优点和局限,不能仅仅是形似19

3.1.3 过早地执行结构(Enforcing Premature Structure)不能取得想要的效果:

过早地执行结构是一种情感和认知上的开销,人们很难预测现在的结构在将来会不会有效,组织文件的好处不足以弥补组织文件所需的努力以及可能的误分类成本,不正确或不一致地形式化的信息比未形式化的信息更难使用。

  • 在对人们如何在办公室组织信息的研究中,研究者发现办公室工作人员察觉到过早构建信息的负面影响:“你不想把它收起来,因为这样你就再也不会遇到它了。这就像把它们排除在外,这就意味着我现在不得不做出决定——要么必须使用它们,要么去决定如何使用它们,要么决定将它们放在哪里20
  • 许多用户在其计算机文档夹中有大量已解除关联的文档。这些用户中的大多数都知道如何创建子目录或文档夹来组织他们的文档,但依旧推迟分类,直到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或“混乱变得太糟糕”。

人们喜欢将形式化任务推迟,Shipman 对此有个总结:

形式化信息的过程要求人们致力于信息的显式结构。结构的一个定义是“实体的元素或这些元素在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中的位置”。而由于用户对任何重要任务(例如执行分析或完成设计)的理解随着他们尝试完成任务而不断发展,因此用户拒绝做出此类承诺。

高度形式化的信息具有强烈的结构性,它不具有重组性和可迁移性,这种给想法“塑型”的感觉让执行结构就像提前关闭了这些想法,失去了发展它们的机会。

用户当前阶段的知识不匹配,形式化的过程用户很难将知识表达出来,因为这个阶段并不是该进行形式化的阶段,而是正在生成、积累知识的阶段

supermemo 的开发者 woz 在 wiki 里分享了他构建知识树的经验,是先有一个缓冲区,等良好的知识结构能自然浮现在心里再把真正有用的分类:

  • Usually you add all your material to a To Do branch. Then you assign only the most important portions of knowledge to separate concept groups.
    通常,您将所有材料添加到 "待办事项" 分支中。然后,您只将最重要的知识部分分配给单独的概念组。

  • In incremental reading, instead of frequently changing concept groups while adding new elements, you are more likely to use a big TO DO concept group, and move individual items to their final concept groups only when they are finished in the incremental learning process

    在渐进阅读中,与其在添加新元素时频繁更改概念组,不如使用大的 TO DO 概念组,并且只有在渐进学习过程中完成时才将单个项目移动到其最终概念组

  • The optimum strategy for maximizing the inflow of quality knowledge into the learning process at minimum time is to create a To Do concept group, to which you add all the knowledge you want to master (e.g. articles, rough notes, rough items, etc. belonging to all various subjects). You can process this To Do knowledge for optimal recall in the course of repetitions. Only when items assume their ultimate well-structured shape (see: 20 rules of formulating knowledge), you can move them to their target concept group. Alternatively, you can use concept/elements links to associated items together (e.g. for review before an exam).

    在最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将优质知识流入学习过程的最佳策略是创建一个“TO DO”概念组,将你想要掌握的所有知识(例如,属于各种不同学科的文章、不完善的笔记、不完善的 items 等)添加到其中。在重复的过程中,你可以处理这些“TO DO”知识,以达到最佳的回忆效果。只有当这些 items 变成了最终的良好结构(参见:制定知识的 20 条规则),你才能将它们移动到它们的目标概念组。或者,你可以使用概念/元素链接将相关的条目联系在一起(例如在考试前复习)。

不只是执行层次结构,在学习时,过早地去执行其他形式结构也会出现这种问题,例如:

  1. 在理解还不充分时执行写作通常会卡文。

  2. 过早地去归纳、综合参考资料往往会得出一个片面的结果,这时候就需要回到参考资料的语境下重新思考。

  3. 书籍这一形式结构和讲座一样,隐藏着教授主义的模式。Andy 认为,作为一种媒介,书本在传递知识方面出奇的糟糕,而读者大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21

  4. woz 在“Pleasure of learning”说到教授主义课堂的困境22

    • 只有少数幸运儿能通过听课学到大部分知识。对很少一部分有天分的孩子来说,老师的授课可能完全讲不出新东西,非常无聊。而对于其他孩子来说,授课内容则可能过于复杂,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3.1.4 情景结构(Situational Structure)产生的矛盾:

有用的结构是高度情景化的,不同的人会根据自己的认知来建立不同的结构。

数据格式上的矛盾:

形式结构的实质是某个大脑对于世界的理解,是归纳得出来的,那么它也就具有这两个特点:

  • 越具体,对情景的依赖就越强,对具体情景的适用性就越强,可迁移性就越差
  • 越抽象,对情景的依赖就越弱,对具体情景的适用性就越差,可迁移性就越强

形式化后的内容也具有此特点,比如我们常见的笔记软件的 Markdown 储存格式就有这种问题:Markdown 好在迁移性,它的迁移性来自它的抽象简化。但这和用户不断生长的新使用场景是相悖的,用户的需求逼迫着各家软件都产生自己的 Markdown 方言, 这最后会导致一个结果—— Markdown 是最难迁移的储存格式。

在信息储存的结构上,让每家软件对结构达成一致是困难的,不同的软件有不同的使用场景,就算是相同类型的软件也会有不同的功能、不同的用户需求,而开发者为了占据优势也会开发具有特点的功能,那么就不会有能完美迁移的储存格式。

用户时间线上情景结构的矛盾:

  • 在上面提到用户的理解会随着尝试完成任务而不断发展,于是结构也会跟着发展。那么随着时间和理解的不断地发展,用户会遇到新的使用情景,那么新的信息会和现有的结构不匹配,用户就必须更新结构避免信息落入结构之外。
  • 在软件上的表现则是对层次结构不断扩展,有些用户会使用“囊括万物”的分类法(例如中国图书馆分类法)来解决不断更新的结构,但在细节上它也不够细致,结构依旧会增长,这个压力会一直都在。

3.2 对注意力的指导,剥夺了生成心智结构的机会

人们会在个人经历的情景中积累知识,接着发展出心理结构组织他们在不同时间、环境中获得的知识23,以适应世界。但在某些情况下形式结构的指导反而会让心智结构无法生成。

一项研究显示,儿童越是在成人主导的活动中花时更多,而在自我导向的活动花时更少,就越是表现出更弱的内在执行功能24。结构化的活动限制了他们在自然和非正式学习场景下生成心智结构的机会。

在形式结构中已经习惯的个体很难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因为个体的行为已经被规划好,就像跑团一样个体有了角色才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当个体脱离了结构,失去了角色定位后他感受到的只有“茫然”。

3.3 形式主义阻碍了真正的目的

形式主义

形式结构为模式带来了可重复性,但同样很容易让我们陷入货物崇拜(Cargo Cults),做一些看似高效的无用功,这会导致它滑向负面效果——过度形式化,也就是中文语境中带有贬义的“形式主义”。

在国外社区,Andy 面对这种现象直言说想要放弃“笔记”这个词:

  • 我不想以这种方式使用我的笔记。这个适应函数与我的目标并不无关,但它是一个较差的基向量。我真的无法认同几乎所有写笔记的人的目标。越来越多的时候,我觉得我需要放弃“笔记”这个词。

  • (这听起来可能有点苛刻,请善意地理解)

    笔记系统(特别是例如 BASB )最常见的目标似乎是“我想能够从摘录和草稿中快速撰写一篇短中篇文章。”这很好!但这不是我的目标。

  • 我想要实现的目标是:“我希望能够产生新颖、有力的想法。”计算机支持的思维系统在支持这方面非常有帮助。但是很难通过实证来评估这些系统,因为这样的想法很少见。那些博客上介绍笔记系统的人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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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也写过对于这些现象的理解,认为这些“笔记”用户太过形式主义:

  • 我认识的最有效的读者和思想家在阅读时不会做笔记25

    • 大多数狂热的笔记爱好者似乎实际上是效率很低的思考者。

    • 我怀疑这里的关键问题是,“更好的笔记”忽略了关键点;重要的是“更好的思考”;这些人是专注于“更好的笔记”。那些大量写笔记的人很少有严肃的使用背景。

  • 大量写笔记的人很少有严肃的使用背景26

    • 但是,大多数写笔记的人似乎并不特别擅长自己的领域,无论那是什么。实际上,大多数这样的作者并没有将他们的笔记应用到某些外部创造性问题上:他们的主要创造性工作是写有关生产力的文章。这些作家提供了有关笔记记录的建议,以帮助科学家和高管应对他们的工作挑战,但这些建议是在与这些外部现实脱节的情境中开发出来的。

  • “更好的记笔记”没有抓住重点;重要的是“更好的思考”27

    • 许多人写关于笔记写作实践通常是无效的解决方案。其中大部分的写作都聚焦于狭隘的“生活技巧”类框架,专注于回答诸如:“我应该如何组织我的笔记?”、“我应该使用什么样的日记本?”、“我如何可以轻松地捕捉我阅读的片段?”,等问题。

    • 在技术方面,重要的不是“计算机支持的记笔记”,而是“计算机支持的思考”。

    • 人们往往关注“记笔记”,因为它是一个看得见的无形实践的组成部分:如果你看到一个有洞察力的人在笔记本上写东西,你可能会想象,如果你有正确的笔记本并且组织得好,你也会有洞察力。当然,记笔记是有形的。它相对容易,而且它感觉像是在做某事,即使它是无用的(笔记写作提供了薄弱的反馈)。所以它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麻烦。

在国内社区,“笔记”这个概念也因为太过宽泛也带来了很多歧义,很多功能并不是真的能帮助思考

形式主义更像是信息成瘾,接触但不深入,是一种虚假的“安心感”:

在前文我们说到,在进化的角度上讲,人类对于未知的焦虑感促使着个体去获取更多的信息,帮助他减少对世界的不确定性并适应环境,这里有个有趣的情况,无论信息是否来自焦虑的对象,是否有意义,只要能封闭信息差,它都能缓解焦虑。

引起焦虑的对象有很多,但它们在大脑中共享的焦虑感是同一个,只要满足大脑对信息的需求,获得信息、闭合信息差距,就能来缓解这种焦虑状态。

原先焦虑的对象依旧在,这没关系,个人只需要继续获取具有合适信息差距的信息就能继续获得“安心感”,这也是现在信息成瘾可能原因之一。

这就像你头痛想要去医头,但你被按摩了下脚,于是觉得头完全不痛了。

它能解释为什么现在上网冲浪、刷短视频、综艺、新闻、文章、小说那么令人着迷,这种刷信息“消除未知”的错觉能极大的缓解焦虑,比如说在比赛前、初接触陌生环境时就能利用刷垃圾信息的方式来解压。

但信息成瘾也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心瘾”。

一些作品里也有对信息成瘾的探讨,例如在动画《Lain》的世界观中,一种被称为 Accela (词根带有加速的含义)的机械毒品被大量使用。Accela 利用脑机接口通过将人脑超频,让思维速度提升以跟上网络传输的速度,从而获得信息流下的欣快感(剧中称这种病态需求为 Infornography,大致等同于信息依赖症)28

和作品中不同的是,我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信息依赖症”,这种机制被充分利用,例如游戏、视频网站、社交媒体、手机上的应用等包含着促进用户上瘾的设计:

  • 收集用户的数据制成“用户画像”,推送那些“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信息给用户
  • 通过引导用户主动刷新推送这些信息,给予用户一种在控制局势的错觉

比如我们这些创作者会利用各种策略技巧,比如演讲的三段论、文章的总分总结构来抓住读者的注意力,让读者以为自己“我学到了”、“我按照模式去做我也能成为有深刻洞见的人”、“我把握住了全局”——

但实际没有。

这种虚假的思考会导致进一步的偏见——人们只寻找和关注与他们先前信念一致的人和社区,创造出一种“回声室”,让学习笼罩在更多的偏见之下。这种情况通常在社交里出现,因为人们总是喜欢和自己持有相似信念的人讨论话题。29

3.4 前提:形式结构塑造了人类的认知

一些形式结构并不是真正的具有深刻洞见的思想工具——或许在刚诞生之时可能是,它之所以还存在于我们的设计之中是因为这样大家最容易接受

人类按照自己的理解创造了形式结构消除未知,寻求有序和更多的理解,但正如盲人手杖一样是他们感知世界的方式的核心部分一样,形式结构也在通过交互塑造着人类的认知,随着精神、物质和社会结构的相互作用,文化从人类主体在其历史背景下的活动中产生,另一方面,文化以物质人工制品和社会实践的历史形式塑造了认知过程10

形式结构限制着人类的认知:计算机先驱者们的展望和反思

在 20 世纪有很多计算机先驱者以及教育者都有一个梦想:通过计算机开发出增强人类智力的思想工具:

  • 20 世纪 50 年代,斯金纳展示了他的“教学机器”,并宣称它们使“教师落后时代了”。
  • 20 世纪 60 年代,第一个基于斯金纳行为主义的教育软件被设计出来,这些系统被称为计算机辅助教学(computer-assisted instruction ,CAI),并一直沿用至今。
  • 62 年,鼠标之父道格·恩格尔巴特发表论文——增强人类的智力:一个概念性框架30
  • 68 年,Seymour Papert 发明了 LOGO 编程语言想帮助儿童更好地学习数学。
  • 20 世纪 80 年代,认知科学家 Roger Schank 和 Seymour Papert 对外宣称计算机能从根本上改革学校教育。
  • 89 年,Alan Kay 在《用户界面:一个个人观点》说:如果个人电脑是一种真正的新媒介,那么它的使用将会改变整个文明的思维模式31
  • 90 年代,许多国家的政治家、家长以及企业家都达成了强烈的共识:计算机必须进入学校。在美国,这一推动包含了联邦政府的 E-rate 计划:政府为每个学校的互联网付费。

然而,这笔巨大的投资结果却让人十分失望,截止到 2000 年,仍然没有任何的研究能够证明学生的提高与计算机的使用是直接相关的。一些研究还发现通过打字逐字记录的学生对材料的记忆保持度更低,手写笔记的学生能学到更多。研究者认为虽然做更多笔记可能是有益的,但使用笔记本电脑做笔记的人倾向于逐字记录讲座而不是处理信息并用自己的话重新组织它,这对学习是有害的32

当研究者视图搞清楚计算机发挥的作用为何如此低时,他们发现计算机的应用并不是基于学习科学理论的:教师仅仅将计算机作为附件加入已有的教授主义课堂之中,导致卖得很多,用得却很少33

形式结构限制住了人们的设计,旧结构并没有对学习有帮助,计算机上的设计只是对这些结构的复现,并没有成为一个新的媒介。

计算机的应用只有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我们对学习的理解,才能对学习起作用,迄今为止,大部分教育软件还是基于教授主义理论的。

Alan Kay 在《真正的计算机革命还没有发生》里也总结说:但看起来,实际革命需要的时间比我们的乐观估计的要长,主要是因为旧媒体和思维方式中的商业和教育利益已经几乎将个人计算机冻结在“纸张、录音、电影和电视的模仿”水平上。34

4. 解决方案:渐进形式化和学习

形式化时遇到的困难是形式规范本身的矛盾,如果不进行形式规范,就很难将理解传达,建立有序。如果进行了形式规范,对注意的编程管理会带来心智压力,同时被固定的结构就会限制住可能性。

形式化时产生的心智压力主要体现在两点:

  • 对注意力的强制执行
  • 使用者的先验知识与模式不匹配

形式结构越复杂,结构性越强,对注意力的限制也就越强,心智压力也就越大,对此有一种大家都会的解决方案是:渐进形式化

  • 对 Programming 的渐进:Donald E. Knuth 在他的文学编程(Literate Programming)论文里引入了 Holon 的概念(将复杂的任务分解为多个简单的任务),按此设计将编程分为了两个阶段的任务,这样就能先去写可能有用可能无用的代码片段,而选择代码组织它们则变成了另一个任务,这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编程时的心智负担35
  • 对写作的渐进:在写作中,由于写出的东西是要给别人线性阅读的,所以内容的组织尤为重要,那么分而治之也是很自然的思路36。一些写作软件(如 scrivener、gingko、writeahon 等)提供了强大的内容组织功能,那么自然地就给用户提供无负担的写作过程。在写作的各种范式中,非线性写作也不要求使用者按照严格的大纲进行写作,在创作过程中这一秒可能写着这一幕,下一秒就去写另一幕,全凭灵感的跳动来创作,这些主干的填充有时是同步进行的,有时则不是37
  • 对工具维度上的渐进:MOC 是哈桑老师对“分而治之”这一模式的发展,他提出利用超链接联动各个软件进行功能互补,这样就能只关心和使用各个工具中自己需要的功能,而不追求在单个工具中 ALL IN ONE,实现“重器轻用”38

在学习中,形式结构的矛盾是使用者当前的储备知识未达到使用要求,这时候也可以渐进形式化

  • 对组织想法的渐进:Roam Research 的开发者设计出 DailyNotes 内容池和 Page 两个输入场景,DailyNotes 可以看做非正式输入的任务,旨在进行没有心智负担的将想法可视化,在 Page 里的输入可以看做正式输入,和写作软件不同的是,RR 中的正式输入并不是为了表达给别人阅读,而是利用写作的形式结构组织信息和想法,帮助使用者发展理解。

    • 在非正式输入阶段,Roam 的 DailyNotes 内容池搭配块引用可实现快速输入,这时的上下文反链提供了孕育隐性知识的节点
    • 在正式输入阶段,使用块引用、块嵌入功能会让原块得以保留,保护了隐性知识,而正式输入后的上下文又会成为反链里新的情景,为以后的更全面的理解做基石
  • 对阅读的渐进:Supermemo 中的渐进阅读是对传统书籍、文章这两个模式的渐进。我们可以认为在书籍、文章中,作者表达的知识集合和读者脑中的知识集合存在着差值,我们将这个差值不严谨地命名为“语义距离”,用来指代知识集合之间的差距39。渐进阅读的目的就是将语义距离划分为具体的学习步骤,在读者的储备知识上进行理解学习。

而被形式结构本身限制住的可能性,是人类与物质世界的矛盾:

  • 随着人类的理解更新,新的人造物也应之出现(比如互联网),那么对应的新规律也跟着产生,就如列宁所说:遵循着马克思的理论的道路前进,我们将愈来愈接近客观真理,但决不会穷尽它40
  • 新的人造物和规律的不断出现会导致新的使用场景不断出现,那么形式结构作为被固定的理解也就需要更新,越具体,更新的频率就越快。

5. 在学习中我用过的形式结构:

记忆术:记忆术背后的隐喻

我很早就接触了记忆术,其中的数字桩和位置桩很好理解,精细编码的效果也足够强大,在长时间训练后就能实现短时间内联系大量材料并记忆,但是在使用它时我产生个疑问:

  • 记住这些事实和程序知识后并没有让我产生深刻的洞见
  • 有些知识只能在特定情景下使用,我并不能将它们迁移
  •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学业的压力,我就没有动力去记忆这些知识,使用它们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我并不是说记忆这些事实和程序完全没有用,它们是精进的基础,但单纯的“记忆”这些知识并不能做到更进一步,我想可能是我对学习的理解出错了。

当时我对学习的理解是“学习即获得知识”,在当时的我看来老师和书本就是知识的传播者,我则是知识的接收者,那么我只需要记忆这些知识就能完成学习,通过考试,成为一个有深刻洞见的人——

但这似乎不对。

记忆词汇表不会完善我的心智,让我对万物有更深层的理解,能够背诵圆周率到 1000 位不能使我成为数学家,记忆这些材料本身不能帮助我理解这些材料,记忆它们的我在表现上甚至不如 ChatGPT,记忆术的实用价值似乎更多是在记忆比赛中的表演上。

那么我记住这些材料跟将它放在记录工具里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凯奥斯岛的西蒙尼德斯在公元前 477 年就发明了助记系统41,之后记忆术被用于演说、布道、神秘学,但未曾见到它像印度-阿拉伯数字那样改变了世界成为我必学的科目。

古希腊的先贤们运用记忆术是因为他们缺乏书写的工具,知识的传播多用口述,但有了记录工具后,在传播知识上这些工具要比记忆靠谱多了,记忆术自此没那么盛行,这也符合“将认知需求转移到工具中10”的思想。

而像我之前一样妄图使用记忆术实现学习任务,认为学生像空的容器一样等待被事实和程序知识灌输,这样的理解被称作“教授主义”(instructionism)42。教授主义没有搞清楚的是,即使是幼儿也是从他们理解的很多事情中构建知识。

记忆术作为一个工具是好用的,在结合间隔重复系统后,它们能让我很快地进入完全陌生的领域。它和记笔记就像一个是内在的书写,而另一个是外在的书写,区别则是内在书写进行提取练习可以巩固记忆。

对它的反思一直让我警惕在做笔记时不要做数据的搬运工,如果笔记不能帮助我思考,那么笔记对于我来说还不如记忆术。

位置:文件柜模式的影响

文档树、大纲(思源里则是列表大纲)在模式上是一脉相承,优缺点也是一脉相承。

软件里它们使用缩进来表示层级结构,这是种高效的信息管理结构,但正如 3.1 所描述,我们想以思考的速度进行工作,但在使用的时候如果过多考虑结构反而会打断思考,所以最适合的用写作辅佐思考的形式是,将写作分为两步:

  1. 快速输入
  2. 内容组织

在一些软件里,大纲和文档树都能实现快速输入和内容组织,在编辑器里建立一个块和在文档树上建立一篇文档是等价的(思源、RemNote),它们在功能上有些重叠,这里有个经验,如果一个软件的编辑器支持大纲,那么它的编辑器手感和性能肯定高于文档树(比如思源),这时能用大纲就不要用文档树。

而用文档树管理时,也会有一个关注底层文件系统的隐喻。这种隐喻来自文件柜模式,在电脑系统上学到这种模式的用户会被驱使着关注底层文件,消除对数据的焦虑感,即使没什么道理:

我们可以从 D 大的设计理念开始讲,在进行长期的学习与知识总结、知识整理,特别是需要知识拆分与合并时,不得不考虑“物理文件存放路径”和“知识的内在关系结构”。思源的文档树的分类作用继承自传统的做法,也就是通过“物理文件存放路径”来生成知识的关系,生成文件时也会自动在文档树上生成文档,但是用下来就出现个问题:

  • 结构强制管理着注意力,维护分类结构会是一个持续的心智负担,而随着自己知识的增长,分类结构必定会跟着改动。这对那些已经习惯了、有足够反馈的用户还好,但是对于那些无法忍受注意力被强制管理的用户来说,这会是个很大的门槛。
  • 在思源里,同一个文档块没法出现在两个分类之下。

这是管理文件本体的弊端,知识组织不得不伴随文件操作,而已有的文件夹结构无法承担知识调整的重任。

于是有些深度的笔记用户是这么做的——只关注知识组织,无需关注文件的物理结构,也不关心层级结构,比如 RR 的创始人 conor,他在 RR 的白皮书里这么写43

  • 当某个知识单元/文件与许多知识点相关时,可以给它打相关知识点标签,但每个文件通常只存储在一个单一的嵌套层次结构中。要访问这些信息,用户必须记住他们存储文件的位置,标签的内容,或者使用搜索功能来定位文件。

  • 文件柜方法使聚合或重用同一条信息很难甚至是不可能,因为每次对任何给定文件进行修改时,都必须在其存在的每个位置对其进行跟踪和更新。 这就导致了冗余,几乎相同的想法重复被记录,且在任何需要系统范围更改时都要进行大量工作。当前的解决方案也缺乏互联性, 许多文件被孤立而脱离了其上下文;信息被放在抽屉里,而不是系统性的放进更广泛的知识框架中。知识树可以在给定层次结构中的文件之间创建非正式关系,但这些关系通常是不明确的,且只能描述垂直的“父和子”分类关系。

思源的开发者 D 也在早期说过要做能让用户实现“逻辑上用户完全可以不关心物理文件存放路径,只用关心内容块的组织方式44”的功能,包括块移动、块拖拽、块引用、块聚焦、反链面板等等这些都是为了让用户专注知识,而不用关心物理文件存放路径。

所以思源开发者的想法和 conor 的双链设计理念最终殊途同归。

在思源社区,经常会有用户想要去管理笔记的资源文件,这是一种被形式结构限制住发展的结果,认为如果不去管理都放在一起会导致性能出现问题,但这是错误的观点:

  • 在思源内置的帮助文档开发者这么写:

    • 建议尽量不要使用笔记本级资源文件,因为这会带来一些副作用:

      • 删除该笔记本时,为保证跨笔记本资源文件引用正常工作,该笔记本下的资源文件会被批量复制到全局 assets 中
      • 不支持在数据历史中查看笔记本级资源文件历史
      • 不支持使用 /资源 搜索
      • 不支持重命名
  • 在思源社区开发者这么回复:

    • 6F424887E9F24C5CA85BC76B85306309

在 RemNote 里文件夹、文档、块得到了统一,它们都是 Rem,这种统一也使得文档树、文件夹、大纲得到了统一,这是种优美的设计。

有趣的是,RemNote 虽然拥有目前看来完美的统一粒度,但是却走向了高度结构化的路线,这在 RemNote 的各种官方教程里能看到45。它和 Roam Research 的设计理念在这方面完全相反,这或许是因为开发者身份的不同。

文件柜模式也影响到了人们是怎么看待记忆和学习,就如我在记忆术上阐述的那样,心智被类比成一个物理空间,知识、记忆类比为储存在那个空间中的物件,就像文件柜中的文件、电脑硬盘上的文件、图书馆书架上的书籍。那么学习就被看做是创建和储存各种知识文件的过程46

但是用文件柜模式看待学习和记忆没有搞清楚的一点是,记忆无法像提取“文件”一样完整再现,每个人都从主观感受处理记忆,它不是对世界的完美记录,而每次提取都是对记忆进行重建,个体每次提取的都不是同一份记忆。重建的过程受到当前的储备知识47、身处的环境等因素影响48。它之所以看起来不像重建,是因为有些重建过程是非常内隐和自动,只要长时间接触一种模式,无意识地识别出规则性,就能实现内隐学习49

书籍:六经注我与我注六经

即使是现在计算机也在模拟着纸笔和书籍,但不得不说它们对于传达知识很低效。

我很少能一次性地从书本中获得对应知识,准确理解作者想表达的内容,一本书被我翻来覆去好多遍才能读懂其中的一部分,大多情况则是我在合上书籍很久后再次遇到它们才想明白——“原来是这样”。

我也很少能完全读完一本书——更准确的说:我从来没有完全读完过一本书。在刚打开一本书时可能会兴致勃勃,但不到两三页我就开始犯困,在合上书后它在我脑中就彻底没有痕迹。

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和我的知识存在着差值,我在阅读上的失败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熟悉书籍这一形式背后的隐藏的意图,跟我之前对记忆术的理解一样:读者是一个容器,读者通过阅读文字就能理解作者想要作者想要表达的想法。

就像 Andy 所描述的那样,书本和讲座这两个传达知识的媒介后隐藏着教授主义的模式50

我在实践中摸索到书籍的最佳使用形式是,让书籍作为我理解的养料,当我拥有一个理解框架的雏形时,我会搜集各种书籍中对我的理解框架有帮助的那些部分,将它们放在我的理解框架内。等我的理解框架完善后,我对书籍有了理解的基础,这时再来阅读整本书就很容易。以六经注我开始,达到我注六经。

分类: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

就像六经注我一样,人们会在情景中学习。

当人们反复进入相似的情景或话题时,会自然形成一种心理表征,能将不同的事实和行为联系起来,形成更有效的理解框架。比如家、公司、学校、商店周围的导航路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自然发展出对这些重要位置空间关系的心理表征和心理地图,将离散的路线缝合在一起,即使人们从未走过学校和商店之间的路线,他们也能通过查阅他们的心理地图而找到最有效的路线51

在将大量具有类似语义的材料分类在一起后(就像我用双链做的那样37),这些带着上下文情景的材料会自下而上地补充我的理解框架,这是我学到的最有用的分类法。

但是自上而下则不同,它只适合管理资料,当我使用自上而下的方法,企图用分类的材料理解某一类别时,发现它们并不像化学元素那样具有更深含义,这些分类往往只适合管理信息,它们对于思考没什么帮助。

写作:内置了强大推理结构的形式

我在寻求学习的方法时,发现写作是一个很好用的形式结构。使用它不是为了展示信息,而是写作内置了强大的推理形式,如归纳推理、演绎推理、溯因推理、类比推理和因果推理,执行它们对组织信息、知识最有帮助:

大米在思源的反链里有很多内容,随着积累和思考,他慢慢发现能逐渐掌控这些知识,离将其综合成一个新的理解就差临门一脚,于是他利用写作这个流程帮助自己突破:

  1. 此时的大米经过思考的积累,已然能在工作记忆里组织这些信息和知识,他对这些知识组成的结构在心里有个大概的样子。那接下来大米要做就是将信息、知识组织好填充进去就可以了,这个过程跟纳博科夫写卡片的方式一样:

    • 他在写卡片之前已经知道了整部小说的大体图案脉络之后不过用分散的卡片去填充和实现那个心中早已有的影像。

  2. 同样,写一篇易懂的问答也有个形式结构(模板),它们的使用对象是读者:

    • Tell them what you're going to tell them
    • Tell them
    • Tell them what you told them
  3. 在将那些非正式的理解和想法写成逻辑性强的形式化文本时,大米必须这么做:

    • 利用溯因推理结构,大米用结果来推测其背后的原因。
    • 利用归纳推理结构,大米开始列举实际的案例支持他的猜测。
    • 利用类比推理结构,大米开始引导读者更好的接受。
    • 利用演绎推理结构,大米根据已知,进一步推导出新的推断。
  4. 利用双链的特性,用块引用 + 草稿 page 的操作更好地梳理想法更新内容52

  5. 在写作这个过程中,大米不断利用这些结构里的推理形式进行思考和总结,最终将自己的理解组合成更大的综合性理解,它拥有很多实例和应用场景,产生了很好的连贯性,扩大了在工作记忆里能调动的脑内知识,这就是写作是思考发生的媒介的一个实例解释。

  6. 这个过程也是一个自我解释的过程,完成后的文章也不仅仅是为了输出,配合块引用、块嵌入后它是一种上下文索引。

模板:在 DailyNotes 中放弃模板,在制卡时使用模板

我的 DailyNotes 用法是学自 @zhangzz 的教程53,模板也学自 zhangzz,包括待办任务、随机块、反思也放在了里面,但是在使用中这些模板让我有种在上班打卡的感觉,这种被强制管理注意力的感觉让我有些难受。

再加上如果在思源里,每天的 DailyNotes 都使用 SQL 查询的话,对 DailyNotes 的汇总会导致这些内容出现重复,在利用“时间线汇总”结构寻找资料时,这种重复内容是一种很严重的干扰。

于是我的 DailyNotes 模板开始一减再减,最后完全放弃使用模板。

但是在学习 RemNote 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设计出了概念描述符框架来支持制卡,这是种有趣的设计,我将它加入了我的制卡流程里。

元属性:更适合自动生成

元属性和标签、自上而下的分类、关注底层文件、关注结构的缺陷一样,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对这些多关注几分,对思考就少了几分,所以并不适合在笔记里使用它们,这些认知需求需要转移给工具,比如 zotero 自动拉取元数据功能用起来就很方便。

RemNote 有个有趣的设计,Rem 是所有,所以它也可以是元属性。在 RN 里插入 PDF 资源也会自动生成书名、作者名的 Rem。

命名:概念抓手与概念组合

RR 的设计让 Page 变为正式输入阶段,而 RR 的双链嵌套语法也在引导用户使用其进行概念组合:

  • 假如有一个 page 名为:[[理解框架]]的可视化是[[形式结构]]

  • 那我们引用了这个 page 之后它的形式为:[[``[[理解框架]]的可视化是[[形式结构]]``]]

  • 我们尝试引用这个 page 并传递内容块:

    • image
  • 那么点进 [[理解框架]]的可视化是[[形式结构]] 这个 page 里理所当然得的能看到内容块被传递过来

    • image
  • 我们接下来点进 [[理解框架]][[形式结构]] 这两个 page ,会发现内容块也被传递到它们的反链里

    • image

      • image

有些 RR 用户用嵌套语法在没有文档树的大纲笔记里实现文档树的功能,但这种设计最妙的是,让对 Page 的命名变成一种抓住思考的技巧,一个好的命名能对笔记内容抽象,能抓住笔记的中心思想进行表达。

这种技巧有些像间隔重复中对制卡的规则——用最合适的描述点亮大脑中相同的灯泡。

我见过最好的描述是 Andy 描述的概念抓手54,这种描述让我想到学习中的规律,一开始很难在工作记忆中处理庞大的信息,但是随着学习的精进,能利用更少的组块来驾驭相同容量的信息,能对复杂的概念进行组合——也就能回到开发者对思源的设想,能让用户对内容块进行更好的组织。

时间线汇总:最后的保障

提供非正式输入的内容池,以及后期保障的结构。Roam research、logseq、Remnote、RoamEdit、葫芦笔记、合桃笔记这些软件打开后会让用户在每日的 daily notes 里记录,作为非正式输入的内容池,同时它也是最后的保障——如果用户其它所有组织笔记的结构失败了,也会有这个汇总所有的 daily notes 的功能来兜底,只需要从上滑到下就能找到想找的信息。

思源本身不支持这个结构,需要我们自己配置一下,不得不说这也是种认知开销:

  1. ALT+P 打开 设置-集市-挂件 找到 Embed-Pagination 挂件下载image

  2. 右键笔记本,点开设置

    image

  3. 将“块引新建文档存放位置”和“新建日记存放路径”改成这种格式

    image

    • 这样做的目的是:

      • 便于查询,DailyNotes 里所有记录都在一起image,不会新建月份这种空文档块自动分类image

      • 在 DailyNotes 里使用块引用新建的文档块会和所有 DailyNotes 一个层级

        • 这样方便使用块引用新建未来那天的 DailyNote ,并发送信息过去,例如:

          • * [[2023-12-31]]写个年终总结
        • 在未来那天使用 ALT+5 会自动打开过去新建的 DailyNote ,接收反链里的信息

  4. image找到所有 dailynotes 所在的父文档块打开,使用 {{}} 在里面插入一个嵌入块,先不要写查询语句image

  5. 使用斜杠菜单插入 Embed-Pagination 挂件 image

  6. 点击刚才创建好的嵌入块块标,在块菜单复制它的块 ID 填入 Embed-Pagination 挂件里image

  7. 复制下面的 SQL 语句,填入 Embed-Pagination 挂件里image

    • 只汇总 daily notes ,按照命名排序

      • SELECT * FROM blocks WHERE type= 'd' AND path like '% 在这里填入父文档块 ID%' AND content like '%20__--%' ORDER BY content DESC
    • 汇总 daily notes + 主题块,按照创建日期排序

      • SELECT * FROM blocks WHERE type= 'd' AND path like '% 在这里填入父文档块 ID%' ORDER BY created DESC
  8. 点击所有日记所在的父文档块(在这个演示里就是现在打开的 DailyNotes 文档块)的块标,复制块 IDimageimage

  9. 将块 ID 填入 Embed-Pagination 挂件里替换image

    image

  10. 在挂件里调试下每页显示数,然后点击确定,汇总就出来了

    image

时间事件:提供了上下文线索

在 roam 里很多用户会在 Daily Notes 按照时间顺序记录所有的想法、笔记、待办事项等信息,一般有这几种格式:

  • 时间 + 笔记
  • 时间 + 事件
  • 时间 + 事件 + 事件中产生的笔记
  • 时间事件和笔记无关,突然想法来了就直接写
  • image

这并不是一个非常严谨的结构要求,只是这样做会给笔记留下时间 + 事件的上下文线索,即使是创建一个新的 Page 进入其中写作也最好在 Daily Notes 里进行,因为它的意义也是对记录进行兜底。Roam 官方对此的解释:

  • image.png

阶段流程:渐进形式化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可以将 roam-like 里的 daily notes 看做是第一阶段的笔记,它们是非正式输入,旨在快速输入无结构的信息。page 则是第二阶段的笔记,它们是正在孕育或者已经成熟的正式输入,一般会有语义结构。

阶段并不能孤立地看,第二阶段的正式输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式,随着实践的加深问题也会逐渐出现,与之相随的新理解也会作为非正式输入进入 daily notes 内容池,它实际上应该是这样的动态过程:

  • image

而第二阶段的笔记本身会成为一种上下文索引,例如本文,下面是大米的另一篇笔记:

  • image

这种上下文索引可以看做是用户大脑里理解框架的可视化,在搜索信息时依靠理解框架激活的上下文来定位,反链则提供了更广阔的上下文情景和非正式输入的内容,能让理解框架在更多的情景里不断更新

阶段结构存在很多笔记工作流里,例如最出名的卢曼卡片盒、常青笔记,以及它们两个的各种变体。在 struggle with me 两位学姐的经验分享里,也出现了这种阶段结构:

  • [我们的笔记体系更新--如何做好分类和链接?]
  • [Struggle with Me·学术研究卡片笔记踩坑经验]

间隔重复系统(Spaced repetition system):在时间线上的自动结构

我接触间隔重复记忆系统要早于接触思源,在一开始我只是将它用作简单的记忆,但是这种强制的压力太过巨大,以至于在我考完试后从不会主动使用 Anki。

在叶哥从 Anki 转向 SuperMemo 时我也跟着尝试去使用,也是在那时我开始接触双链55

间隔重复里有独特的预测遗忘算法:

  • 提取练习搭配间隔重复算法能更好地将避免遗忘,思源的间隔重复算法是叶峻峣提供的 FSRS 算法,他的本科论文就是关于这个算法的研究,拿了几篇顶刊56
  • FSRS 算法基于 SuperMemo 作者 Piotr Wozniak 提出的 DSR 模型开发,基本上现在看到的大部分间隔重复算法都是 Piotr Wozniak 算法的旧版或者是旧版的魔改版57

在间隔重复记忆系统里,提取练习是核心:

  • 除了算法外,间隔重复记忆系统最令人容易忽视的地方是对于卡片的撰写,它是提取练习的核心,写好一张能交给未来自己准确提取相应知识的卡片很困难,这是一道门槛。 对间隔重复记忆系统有丰富经验的前苹果系统工程师、我们的老朋友 Andy Matuschak 对此有些心得14

间隔重复系统的发展:

  • Andy 有自己的研究,他想将间隔重复记忆系统发展为一种思想工具,认为它不仅仅能用于简单地记忆事实性知识,它还能帮助用户发展更大的理解,习得概念知识,他和另一位志同道合的量子物理学家 Michael Nielsen 合作的量子国度做了一次尝试,在线性叙述的文章中嵌入间隔重复记忆系统,通过专家撰写卡片加上有意义的上下文来提高用户所能理解的概念范围58
  • 同样,Piotr Wozniak 自 1985 年创造 SuperMemo 后也在一直致力发展它,他也不局限于使用间隔重复系统去记忆那些事实性知识,认为那样的强迫会产生毒性记忆,最终让孩子厌恶学习。他理论的背后是建构主义。
  • 他认为学习是快乐的,但现在的大部分学生利用间隔重复记忆系统来学习大量无关联的事实性知识(例如医学生、法学生)会对“学习是快乐的”这个理念的推广产生阻碍22
  • 按照他的设计,SuperMemo 是一个在阅读的上下文情景中进行渐进改写、表达、挖空、做提取练习的工具,因为是从原文中制卡,能避免卡片的孤岛效应。理想的状态下它是一个随着用户的渐进,能将算法拟合为用户自己的记忆模型,再排序出最适合用户的材料、问题,实现在记忆中理解学习。

间隔重复系统不仅仅是为了记忆——这是一种错误的偏见:

  • 一个间隔重复系统的优劣,完全取决于制卡者是否能做出一张准确提取自己记忆的好卡片,但间隔重复系统的用法不止于此,更广泛的用法是:将任务通过间隔重复系统(以下统称为 SRS )发送到时间轴上,使任务的摩擦力降低,让“过去-现在-未来”不同阶段的自己重复参与这些任务,时间轴上的自己在不断变强,而时间轴可以随着使用者的行动而变化。我们可以利用 SRS 管理我们的注意力,看到有趣的事物就可以将它加入 SRS ,而不用担心错过了什么、它什么时候出现59
  • 这种想要获取一切的渴望让人下意识觉得是错误的,对于任务应该有取舍才对,但是取舍也在“间隔一切”里。对于使用者来说,取舍也是一种压力,你无法判断某个材料、某个结构对你将来有没有用,你无法为未来的你指定上下文,那就不在当下做这个决定,通过间隔重复里的“跳过”60、“优先级”实现对任务的取舍,这种方法与删除效果相当,而且更加稳妥。

链接:连接的不是关系,而是情景

对于链接重要的是上下文,有了上下文反链,用户就可以在块的上下文中查看关系,而无需在第一阶段的非正式输入时就标记关系,产生额外的认知开销。

上下文对于知识习得来说也是必须的,在 RR 里上下文反链也能保留隐性知识,所以在 RR 的双链里,链接的不是关系,那对于我们来说太远了,而是上下文情景,在情景中学习,在情景中理解。

理解框架(图式、概念框架):从记忆术走向理解框架,从教授主义走向建构主义

在对记忆术的反思里有个有趣的事实是:通过“人造联系”就能产生良好的记忆,精细编码的原则要求联系越具体记忆效果就越好。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它是否是一种天然的心理结构机制?它背后的原理是什么?建构主义能解释这些问题。

建构主义认为,学习涉及主动创造心智结构,而不是被动地内化从他人或环境中获得的信息,如果信息熵过高,学习者无法识别语义也就无法激活先前的知识,进行不了建构,但是也不是越简单越好,如果认知负荷被过度降低(任务过于简单),那么学习者就会在非常被动和肤浅地处理信息61

这种现象有些像是心流和最近发展区理论,我一直觉得它们是人类好奇心导致的不同现象,对“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偏爱也能解释学习中的快乐62

研究也表明,在自己理解的事情上建构知识,为自己创建模型而不是简单地使用他人所建议的模型对学习者来说更有益63。这就像一个世界知识的拼图游戏,学习者被一种渴望驱动着,在不断地寻找有意义的拼图碎片补全自己的拼图,就是这种渴望驱动着现在的我写下对于学习、对于工具的理解,以图通过这种方式综合出更大的理解。

学习能提升我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掌控以前掌握不了的概念。它还能提升我从环境中提取相关信息的能力,就像在给画质升级一样,原先我只能看到 360P 的画面,随着知识的增加我逐渐能看到 480P 、720P、1080P,看到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我经常拿我来举例,在四年前在我对京剧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时,我看到了 woz 对可预测性和意外性的描述22,那时我突然想亲自去试试验证一下。在对京剧的学习中,我逐渐习惯了京剧的模式,从一开始的反感到后面对唱腔的谙熟于心,再到可以通过一段唱腔分析出流派演唱的特点和历史,这是一个渐进并且开心的过程,我能听到、看到的细节越来越多。

“学习的渴望”也是通过学习产生的。Loewenstein 有一个有趣的比喻,如果将连贯信息集类比成一张纸,其中一部分为红色代表着学习者已拥有的知识,其余部分为白色的缺失信息。当红色区域较小时,它将成为关注的焦点,白色区域将被视为背景。但是,随着红色区域相对于白色区域的大小增加,将达到一个点,在该点上将注意力吸引到白色部分62,这时白色的缺失信息将成为焦点,而红色的已有知识将变成背景。

我们将“已有知识为焦点”的时间看做是“学习开荒期”,当在某个领域渡过学习开荒期就能很轻松进行快乐学习,探索自己想要关心的内容,学习也能让学习本身变得容易。

而对学习的理解让我明白,如果工具不能对我的思考产生有益的帮助,那还不如不用,我在思源里的所有内容都不进行结构分类,它们是按照理解框架进行索引。例如上面我对工作记忆的理解是利用块引用写成一篇文档块,同时这些块引用的材料本体又出现在不同的上下文情景下,它们是和具体问题、具体情景相互绑定的,至于它们本体是否要按照章节、标题、学科做分类——这不重要。就像文中引用 Andy 的那句话:「更好地记笔记」这个描述太过流于表面;核心在于「更好地思考」。

总结

  • 形式结构带来了高效的模式,它是人类智慧的产物,但它本身具有局限,需要我们利用渐进的方式将害处最小化
  • 即使是现在,教授主义也在影响着我们,在教授主义下产生的形式结构就像一个幽灵在影响着我们
  • Roam Research 带来的双链是一种渐进形式化的设计,和写作软件的渐进不同,双链中保护的情景信息是精髓,能真正做到在情景中漫游,在情景中学习,即使将信息结构化也能保留原块的情景信息
  • 信息成瘾和学习感受到的快乐都是人类进化出来的机制,我们每个人都热爱学习,只是被形式所限制
  • 学习带来的益处:
    • 提升我们解决复杂任务的能力
    • 提升从环境中提取信息的能力
    • 更好的利用环境中的资源
    • 学习让学习新知识变得更容易
    • 知识渴望着新知识,好的学习能让我们时时刻刻都能获得积极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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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Alan 对主题这个概念的理解和使用有一定心得,在回答和 notion、rr 之类工具有什么区别时,他思考的角度是这些软件解决了什么问题,而不是来看它有什么功能,通过这种泛化来把握软件设计背后的脉络。”
    Dammy, "浅谈 Heptabase 创始人 Alan 的设计理念", 浅谈 Heptabase 创始人 Alan 的设计理念 , (2022).

  14. Andy Matuschak, "How to write good prompts: using spaced repetition to create understanding", https://andymatuschak.org/prompts, San Francisco (2020).
    中文翻译:如何写出好卡片:利用间隔重复创造理解

  15. Shipman, F. M., & Marshall, C. C. (1999). Formality Considered Harmful: Experiences, Emerging Themes, and Directions on the Use of Formal Representations in Interactive Systems. Computer Supported Cooperative Work (CSCW), 8(4), 333–352.

  16. Polanyi, M. (1966): The Tacit Dimension. Garden City, NY: Doubleday

  17. Mittal, S., & Dym, C. L. (1985). Knowledge Acquisition from Multiple Experts. AI Magazine, 6(2), 32.

  18. 叶秀山. 古中国的歌:—叶秀山京剧论札[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3: 21.

  19. 叶秀山. 古中国的歌:—叶秀山京剧论札[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3: 31.

  20. Malone, T. W. (1983). How do people organize their desks?: Implications for the design of office information systems. ACM Transactions on Information Systems, 1(1), 99–112.

  21. Andy Matuschak, "Why books don’t work", https://andymatuschak.org/books, San Francisco (2019).
    中文翻译:为什么书本不起作用

  22. Piotr Wozniak, "Pleasure_of_learning", https://supermemo.guru/wiki/Pleasure_of_learning, (2017).
    中文翻译:学习的乐趣

  23. Esposito, A. G., & Bauer, P. J. (2017). Going beyond the lesson: Self-generating new factual knowledge in the classroom.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Child Psychology, 153, 110–125.

  24. Barker, J. E., Semenov, A. D., Michaelson, L., Provan, L. S., Snyder, H. R., & Munakata, Y. (2014). Less-structured time in children’s daily lives predicts self-directed executive functioning.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5.

  25. Andy Matuschak, "The most effective readers and thinkers I know don’t take notes when reading", https://notes.andymatuschak.org/z6GNVv6RyFDewy11ZgXzce8agWxSLwJ6Ub5Rw
    中文翻译:我所认识的高效阅读者和思想家在阅读时不做笔记

  26. Andy Matuschak, "People who write extensively about note-writing rarely have a serious context of use", https://notes.andymatuschak.org/zUMFE66dxeweppDvgbNAb5hukXzXQu8ErVNv
    中文翻译:对笔记写作大谈特谈的人很少有严肃的使用场景

  27. Andy Matuschak, "'Better note-taking' misses the point; what matters is 'better thinking'", https://notes.andymatuschak.org/z7kEFe6NfUSgtaDuUjST1oczKKzQQeQWk4Dbc
    中文翻译:「更好地记笔记」这个描述太过流于表面;核心在于「更好地思考」

  28. Lain, "'无硬核,不科幻?'——关于科幻软硬之争,科幻简史以及一切", https://zhuanlan.zhihu.com/p/56877147, (2019).

  29. Kahan, D. M., Peters, E., Wittlin, M., Slovic, P., Ouellette, L. L., Braman, D., & Mandel, G. (2012). The polarizing impact of science literacy and numeracy on perceived climate change risks. Nature Climate Change, 2(10), 732–735.

  30. Engelbart, D.C. (1962). AUGMENTING HUMAN INTELLECT: A CONCEPTUAL FRAMEWORK.

  31. Alan Kay, "User interface, a personal view", https://meidosem.com/work/articles/kay1990.pdf,(1989)

  32. Mueller, P. A., & Oppenheimer, D. M. (2014). The Pen Is Mightier Than the Keyboard: Advantages of Longhand Over Laptop Note Taking. Psychological Science, 25(6), 1159–1168.

  33. Cuban, L. (2001). Oversold and Underused: Computers in the Classroom.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34. Alan Kay, "The Real Computer Revolution Hasn’t Happened", Yethttp://www.vpri.org/pdf/m2007007a_revolution.pdf,(2007)

  35. Knuth, D. E. (1984). Literate Programming. The Computer Journal, 27(2), 97–111.

  36. 𝓒𝓱𝓲𝓮𝓯 𝓣𝓸𝓻𝓽𝓾𝓻𝓮𝓻, "写作软件与笔记软件的本质区别", https://www.yuque.com/deerain/gannbs/bzoyql, (2021).

  37. dammy, "实践中对双链和写作的一些思考", 实践中对双链和写作的一些思考 , (2021).

  38. 𝓒𝓱𝓲𝓮𝓯 𝓣𝓸𝓻𝓽𝓾𝓻𝓮𝓻, "MOC - 管理链接而非本体", https://www.yuque.com/deerain/gannbs/hb0gsd, (2021).

  39. Piotr Wozniak, "Semantic distance", https://supermemo.guru/wiki/Semantic_distance, (2017).
    中文翻译:语义距离

  40. 列宁. 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60: 135.

  41. 张强. 《 帕罗斯碑》 译注[J]. 古代文明, 2007, 1(2): 19-33.

  42. Papert, S. (1993). The children's machine: Rethinking school in the age of the computer. New York.

  43. Conor White-Sullivan, "White Paper", https://roamresearch.com/#/app/help/page/dZ72V0Ig6
    中文翻译:革命性思维工具:Roam Research 白皮书

  44. 88250, "逻辑上用户完全可以不关心物理文件存放路径,只用关心内容块的组织方式", https://github.com/siyuan-note/siyuan/issues/1166#issuecomment-762192033, (2021).

  45. "How to use RemNote for Research?", https://www.remnote.com/guides/how-use-remnote-for-research, (2023).

  46. Roediger, H. L. (1980). Memory metaphors in cognitive psychology. Memory & Cognition, 8, 231–246.

  47. Hirst, W., Phelps, E. A., Meksin, R., Vaidya, C. J., Johnson, M. K., Mitchell, K. J., Buckner, R. L., Budson, A. E., Gabrieli, J. D. E., Lustig, C., Mather, M., Ochsner, K. N., Schacter, D., Simons, J. S., Lyle, K. B., Cuc, A. F., & Olsson, A. (2015). A ten-year follow-up of a study of memory for the attack of September 11, 2001: Flashbulb memories and memories for flashbulb events.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General, 144(3), 604–623.

  48. Tulving, E., & Thomson, D. M. (1973). Encoding specificity and retrieval processes in episodic memory. Psychological Review, 80(5), 352–373.

  49. Willingham, D. B., Nissen, M. J., & Bullemer, P. (1989). On the development of procedural knowledge.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Learning, Memory, and Cognition, 15(6), 1047–1060.

  50. Andy Matuschak, “Why books don’t work”, https://andymatuschak.org/books, San Francisco (2019).
    中文翻译:为什么书本不起作用?

  51. Thorndyke, P. W., & Hayes-Roth, B. (1982). Differences in spatial knowledge acquired from maps and navigation. Cognitive Psychology, 14(4), 560–589.

  52. fangly, "【笔记方法分享】conor 的写作工作流 | 块引用的作用", 【笔记方法分享】conor 的写作工作流 | 块引用的作用 , (2021).

  53. zhangzz, "思源笔记入门教程", 思源笔记入门教程 , (2021).

  54. Andy Matuschak, "Evergreen note titles are like APIs", https://notes.andymatuschak.org/z3XP5GRmd9z1D2qCE7pxUvbeSVeQuMiqz9x1C, (2019).
    中文翻译:常青笔记的标题就像 API

  55. 叶峻峣, "在 Anki 制作 2.9 万张卡片,复习 33 万次之后,我转用了 SuperMemo", https://zhuanlan.zhihu.com/p/279553703, (2020).

  56. 墨墨背单词, "墨墨算法工程师 叶峻峣 在国际顶级期刊 IEEE TKDE 上发表 重要记忆研究论文", https://zhuanlan.zhihu.com/p/614421196, (2023).

  57. 叶峻峣, "自由间隔重复调度算法——FSRS", https://zhuanlan.zhihu.com/p/454932406, (2022).

  58. Andy Matuschak and Michael Nielsen, “How can we develop transformative tools for thought?”, https://numinous.productions/ttft, San Francisco (2019).
    中文翻译:我们如何才能开发出变革性的思想工具?

  59. Dammy, "思源里间隔重复功能的实现", https://github.com/siyuan-note/siyuan/issues/6710#issuecomment-1331541905, (2022).

  60. Andy Matuschak, "A “skip” mechanism may help spaced repetition memory system sessions remain emotionally connected", https://notes.andymatuschak.org/z4xgge5NF7AmCJKrsghgYmzaXKcM5hM8P8vnn.
    中文翻译:「跳过」机制可能有助于间隔重复记忆系统在复习环节保持情感上的连接

  61. McNamara, D. S., Kintsch, E., Songer, N. B., & Kintsch, W. (1996). Are good texts always better? Interactions of text coherence, background knowledge, and levels of understanding in learning from text. Cognition and Instruction, 14, 1–43.

  62. Loewenstein, G. (1994). The psychology of curiosity: A review and reinterpretation.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16, 75–98.

  63. VanLehn, K., Chung, G., Grover, S., Madni, A., & Wetzel, J. (2016). Learning Science by Constructing Models: Can Dragoon Increase Learning without Increasing the Time Required?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Education, 26(4), 1033–1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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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uanjl

    非常棒的分享,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模版。

    我很早就接触了思源,想象中思源使用效果应该是类似您分享的。但是我并没有很好的利用思源搭建一个这样的体系。希望接下来能搭建一个适合自己的体系。

    另外想请教一下,这个参考文献的效果是如何实现的?完全靠双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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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uanjl 在 2023-04-18 21:36:52 更新了该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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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ammy 1 赞同

    问题 2:

    image.png

    • 是的,也就是面包屑,这是反链的灵魂。

    问题 3:

    image.png

    是的,这无所谓,你可以把记忆这些事实性知识当作你这个领域学习开荒期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是在实践里给这些事实性知识找到意义,利用理解框架将它们组织起来。比如论语我很早就记住了一部分,但真正理解还是在对学习的反思后。就像我写的那篇文章里所说,我和作者的知识集合存在着差值,只有弥补这个差值我才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

    “中间的记忆媒介会随着越来越熟练会慢慢被大脑自动忘掉”如果是在说那些记忆桩的形象的话,目前并没有忘掉。

    如果是在说通过记忆桩记忆的内容的话,经过多次提取练习后,可以做到不靠记忆桩也能提取出来。

    比如说背一篇古文我会把这篇古文分成块,每个块都靠大量重复诵读来记忆,中间有些难记的靠记忆术提示。熟背每个块后,会将这些块进行组合背诵,这样会经常连不起来,背了上句忘了下句。这时就靠位置桩将每个块固定进行提示,背诵全文相当于在位置桩里走了一遍。

    我在进行这种背诵的时候,有个关键节点是睡觉前。如果我在睡觉前靠位置桩的提示能做到流畅地默背一遍,那么默背之后立马睡觉即可。等第二天醒来后无需注意力控制就能流畅背诵,念出上句自然会出来下句。

    我现在也会用那些古典记忆术搭配间隔重复系统,它们是很好用的工具,特别是帮助我渡过陌生领域的开荒期,Michael Nielsen 有个很恰当的描述:“学习新领域所必要的巨大情感投入,可以通过 Anki 来承担,某种意义上 Anki 可作为情感义肢,真正地帮我创造实现理解所需的动力。”

    毋庸置疑,我并不否认记忆事实对于思维和问题解决的重要性,但是“有用的知识”并非是对无关事实的简单罗列:“专家的知识是围绕重要概念或大观点来联系和组织的,直接指向知识的应用场景,支持理解性学习和知识的迁移,而不仅仅局限于对事实的记忆。”

    “仅局限于对事实的记忆”是我反对的。

    • 问题 7

      • image

        • 降低操作风险:

          • 导入 SM 里就行了,在 SM 里大家有一套实践得出的经验,当前时间节点你很难下决定,所以可以将“下决定”这个操作分摊给时间轴上的自己,渐进几次后新颖性偏见也会消失,如果你觉得内容对你没啥帮助就把它的优先级调低,然后等待下次复习就行,也不用 dismiss。如果几次过后你对材料很感兴趣,就要调高优先级进行材料处理了,因为它是最适合的“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信息,也就是比你当前知识稍微难一点,但不至于看不懂的最适合你的信息流,把材料放进 SM 里就是为了找这种内容进行学习。

          • 相关文章:

        • 大量导入的情况不会改善:

          • 当你知识提高的时候,不懂的会越来越少,审美也会越来越高,对垃圾信息会导入的少,但是学习的欲望会越来越强,因为这种最佳信息流的快乐反馈会让你上瘾,就像阅读一本小说到了精彩的时候不想睡觉一样,你会想着把所有内容都导入 SM 里,新型的垃圾信息、想读的文章、想学的领域,最后你会发现连每天安排的 item 和 topic 都刷不完,这时候只能靠优先级了。
          • 在导入、刷卡的过程中改动优先级,这样优先复习那些你认为重要的内容,后面的推迟就行了,人的生活不只有学习。
    • 问题 8

      • image

        1. 坏处的话,我建议在学习开荒期的时候使用记忆术,因为至少比死记硬背节省时间,后面回归理解学习,用已有的知识解释新的知识,这些已有的知识可以提供基本的理解框架,能帮助记忆而无需人造联系,效率也要高于记忆术。你学得越多,知识的网络越丰富和连贯,就记得越牢,死记硬背会削弱你对学习渴望,以及理解和推理的能力。

          • 此外 SM 里有个 Leech 系统,你可以将它看做为一个走火入魔的自动检测系统,当你对某个 item 重复了好多遍还没记住时,SM 会提醒你出错了,要么是你缺乏前置知识无法理解,要么是你前置知识遗忘了,需要重新学。
          • 面对 Leech 情况有个经典建议,来自我的前辈 Lain 哥:反正正常建议就是改卡,次等建议是推迟,懒得思考 forget,寻思没用 dismiss,终极操作 delete。
        2. 记忆技巧本身没什么坏处,但是记忆本身有些坏处:

          • 一是用则有不用则无,死记硬背的知识如果提取的频率少的话会逐渐忘记,理解学习也会有这种情况,但是理解学习的知识在推理和迁移上较强,也就是说能频繁发生联系,拥有丰富的情景可以使用,记的要比死记硬背牢固
          • 二是记忆本身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它也决定了你是怎么看待世界的,会限制住你的理解,比如说在开荒期我们就要利用记忆术进行学习
        3. 频率还挺高的,它本身是个工具,在比其它工具效率高的时候我会用它,比如:

          • 配合间隔重复渡过开荒期
          • 配合间隔重复记忆列表知识
          • 在路上想事的时候用记忆术写一下想法,当作记事本,在某些情况下要比手机快
          • 会将一些思考模板、关心的主题写入记忆桩里,减轻认知负载,给工作记忆腾空间
          • 以前我会将别人生日、重要日期、待办事项、要买的菜放在记忆桩上,后来发现还是用手机快
          • 背诵长篇文章、演讲的时候会用,很有效
          • 认人的时候会用,比如说过年需要走亲戚,这时候不好用手机怼着脸拍
          • 还有个特别的用法,我会用记忆术去记住梦,有些梦境我刚醒来后那种情感很微妙,为了留下这种体验我会提取出关键场景用记忆术固定住,然后打开思源进行卸货。现在我的思源里记录很多有趣的梦,不过那种刚睡醒的微妙感多提取几次就没了。
    • 总结:前期学习开荒期可以用记忆术,后期回归理解学习,你的专业很有趣,同时又对学习感兴趣,有很多“专家知识”的研究是对医学生进行的,等你到了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或许你之前记忆的知识会围绕着具体问题、具体情景进行组织上的改变,我很期待。

  • dammy 1

    问题 1:image.png

    自上而下和理解框架有本质上的不同。

    自上而下这一模式隐藏的观点是学生的记忆是一个空的容器,它没有考虑到学习者的已有的知识,这些知识决定了学习者是如何解释世界、理解新概念的。

    理解框架(或者说“图式”)是基于学习者储备知识基础上的,它是一个心理结构。

    例如大米第一次去商场购物,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他通过观察学习构建了在商场里购物的理解框架,这个内在的心理结构包括从选购商品到扫码付款的一系列事实,这个模式去哪个商场都会适用,只要微调下就行。

    例如大米按照自己写作的经验,总结出一个粗糙的关于“创作”的理解框架:写作并不是从无到有一蹴而就的,当我思如泉涌一天写个两万字时,这两万字其实都是来自我自己之前的积累,我的观察、感悟以及触动。这个过程实际上是观察 → 积累 → 写作

    之后大米在阅读其他书籍的时候看到有关类似的创作理念时,都会收集一下来印证加强自己的理解框架,比如:

    image.png

    大米原先搜集这些情景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理解,但是随着材料的收集,他发现自己忽略了“意匠惨淡经营中”这个部分,于是他生出了一个新的关注点,一个新的主题——“意匠惨淡经营中”这一环节的实质是什么

    在带着这个主题进入实践和反思后,大米总结出:“意匠惨淡经营中”反映了创作中的矛盾,其矛盾就是要为一定的内容找寻、创造最恰当的形式

    这个例子能回答“脑中的理解框架大概率是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问题,因为一开始大家都是在自己储备知识上理解内容,都是主观的,比如我一开始使用标签理解的双链,后来发现不对,更好的理解是双链在功能上覆盖了标签。在某些时候,即使是错误的模型也要比没有模型好,错误的模型也会有价值。

    为了从主观达到客观,我们需要更多的“上下文”、更多的资料来帮助我们了解作者想要表达的意图,也就是知人论世。

    随着理解加深,你再回去查看同一份材料时,你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细节,把握住作者的意图和其中的模式,最后你能跳出作者的内容用在自己的观察和疑问上。

    这个学习的过程是从 主观 → 客观 → 鸟瞰 的过程,也就是从 六经注我 → 我注六经 → 六经注我,或者更确切的说,正是孔夫子所说的“告诸往而知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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