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好处,终究不过是白首时扶持,患病时呵护,以及一个属于自己的安乐窝。但这些好处在我眼里都是骗人的鬼话:当我父亲身患重病时,我母亲可曾呵护过丝毫?酒馆不也会给上门的客人先送上一杯最诚挚的问候?我们全部的生命不也就是一个 diversorium,一座小客栈吗?正当我也满腹狐疑,弄不清隐居的生活方式(过此种生活的人,如我,依然欲求着)究竟更容易让人走进婚姻,还是更容易使人选择独身时,我却豁然开朗,因为后者已经向我敞开了大门:经过一番良心拷问,我知道自己心中既无勇气与禀赋,也感觉不到有任何使命降临,令我将婚姻的重担一肩扛起。感觉敏锐与勤于思考占据了我全部的时间,我在全部的时间里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去感受生命的不幸与苦难,相比之下,生命的享受与快乐很少撼动我。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年少起我梦想的幸福,总是一幕幕由隐居、静谧、孤独与安贫乐道交织而成的场景。假如我存在的核心意义与享受的泉源……仅仅就是实际生存的话,或许我会很乐意结婚,但我的生命却走到了实际的反面,变成了思考者式的生活,由此我便不再被允许踏入婚姻一步:两者择一,我必须牺牲其中之一。
一个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只要叛离了自然的生活道路,就永不得结婚。谁若没有置下一份产业,就是在土地上没有牢靠的根基,一场暴风雨就能让它倾覆,所以,他才不得不独身。一个人本事小,又不想靠勤作过活,只有发誓独身的天主教徒才敢这么鲁莽。比起赢得别人的人格而逐渐收获其中的好处,失去自我人格的自由控制才是一个更大的灾难。况且,让我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感到幸福,但这个女人和我在一起却不觉得幸福,也是彻头彻尾实现不了的事情。我完全生活在我的思想世界中,也不喜欢参加社交与节庆活动,至少在这些场合里,我总提不起什么兴致。所以还是不要再抱有希望,以为可以让一个女人感到和我在一起是幸福的。
我把自己生活的真正目标,摆在了个体生存的种种藩篱之外(对我而言,个体生存曾经不过是实现生活目标的工具),一旦我不能完全支配我的人格与财产,而要与人分享的话,那么,我最重要的品质将被牺牲,对卑鄙无耻之徒最强有力的挞伐将被埋没。我为了确保自由而无拘束地占有自我,便放弃了让别人占有我的权利。假如她属于我,那么我也必须属于她。
我把自己继承来的财产当成献祭的宝藏,我只是被信任,可以完成自然交托的任务,可以为了自己也为了人性成为那样的人,因为这样我才占据着这份遗产,自然把我当成一份特别通行证颁给人类,如若不然,我在人类面前简直毫无用处,甚至像我这样过活的人,可能算是最可怜的了。所以,当我过去时常不清醒,还期待着过上幸福而美满的生活,想要把一半的收入都花在时尚商人、裁衣工和制帽女工身上时,我都提醒自己这是对非凡命运的糟蹋,是最不可思议与最下流的糟蹋。
一个人越是聪慧而明智,与人性中无知一面的共处则愈发艰难,而且我们的确有理由相信,与无知一味地纠缠本身就是更大的愚蠢。尤其是谁若年近 40 没有妻室之累,却还打算娶妻生子度过余生,那么,他过去一定是学过那么一星半点…了。在我看来,这就好比一个人都已经朝驿站回走了四分之三,却还想用手里的马车票兑辆车,折返奔完全程。
大多数的男人……会被美丽的脸庞所迷惑,自然引诱他们去寻觅女人,他们要么一股脑儿把自己一切的闪光面展现给女人……要么就是在女人面前制造出一个“意外惊喜”,但是,他们今后为此所要承担的种种不幸此时却隐而不现,这种种的不幸便是无止境的账单、照顾后代、执拗不满、顽固不化、随着岁月容颜衰老、谎言、欺骗、抑郁、歇斯底里、情人、深渊和魔鬼。所以我把婚姻叫做债务,少年积欠老来还,这里我想引用格拉西安的话,他把一个 40 岁有妻有子的中年人恰如其分地叫做骆驼。因为男人们年轻时致力的所谓事业,通常就是以成为女人的驮畜为自己的目标,这时候的女人除去心地善良之辈,也就跟个少年犯没有分别。男人们用来和女人打发日子的闲适时光,哲学家们都留给了自己。结了婚就承担起了生活的全部重负,但是单身只花费一半。谁若把自己献给了灵感女神,就只能属于后者。我们发现,几乎所有伟大的哲学家都孑然一身,如笛卡尔、莱布尼兹、马勒伯朗士、斯宾诺莎以及康德。不过,古人的经验倒也不足训,因为女人那时还是从属性的,顺带提一句,苏格拉底的遭遇众所周知,亚里士多德也曾充当过宫廷宠臣。伟大的诗人们都迈入了婚姻的殿堂,全都罹遭不幸。就连莎士比亚都戴上了两只角。已婚的男人很多时候,就像颠倒过来的帕帕吉诺,帕帕吉诺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一个老头变成少年,已婚的男人们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少年变成了老头。
欢迎来到这里!
我们正在构建一个小众社区,大家在这里相互信任,以平等 • 自由 • 奔放的价值观进行分享交流。最终,希望大家能够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共同成长。
注册 关于